從十三四歲開始就沒有人幫我過生日,家裡慵懶的大人們認為長子長女在十八歲時已經推辭了家庭生活,也如此放棄了給么子一些祝福,大人們認為一切只是浪費時間,忌妒著大孩子們有比我更多的祝福與禮物,這樣的因果默默中在我心中形成了痕跡.
長大了以後,也很多年沒有慶賀過自己的生日,這個日子每次都深刻的在自己心中靜靜地走過,沒有婉惜,沒有怨言,卻偶而也有些期許或是祈禱,每個人都喜歡被人感動 ; 以前,乾妹妹與好朋友們會傳則消息說句生日快樂,逐漸大家都懶了 ; 每當生日時,我不是出差在全世界跑動,就是為了生意忙著籌辦每年一度的大展,許多年來,我的生日是在展覽場裡吃著排骨便當度過,下班了,還是要為隔天的工作做準備,過生日太奢侈了,習慣了,我和這一天沒有緣份,最多找個藉口買些漂亮的衣服.
昨天是我的二十歲大壽,這一天完成最重要的事,是完成了兒子的生日禮物 - 一張素描 ; 在停筆二十年後,似乎我一出生就會畫圖了,決定再次的提起筆,為了一個月後兒子的生日,幫他畫張素描,期望自己每天能幫他過生日,直到他白髮蒼蒼,直到讓他覺得生日是可怕到想逃跑,感情一向必需借助一些重複的細節與日子來維繫,不厭其煩的,不停輪轉的在表達與溝通中產生火花.
這是我二十年前的畫:
六歲的他,生活已經多采多姿,去過美國Disney,在澳洲坐過熱氣球,在美國大峽谷坐過直升機,泡過了日本最浪漫奢侈的溫泉,去過碧海藍天的馬爾地夫游泳,不錯的英文程度讓他在學校跳級學習,家裡數十盒的千片拼圖對他不是難事,玩著許多比他年齡層還複雜的組裝玩具,已經學會了"蛙式,仰式,自由式"比家族的任何人都犀利,能再給的真的不多.
每天讓他洗碗與游泳鍛鍊著吃苦與責任感,每天給他一些挫折鍛鍊自己的心智,每天對著六歲小孩嘮嘮叨叨做人處事的道理,也只能看他完美自己的程度,有時覺得自己嘮叨的像是白癡,能夠再多的,就是想要送他一個感動的禮物,一件物品可以讓他感受到父親滿滿的愛,一樣東西能夠觸發他的感受,有些事情要他自己體會,讓他明瞭一些深刻的含意 - 在藝術中,美感裡,發現 - 珍惜,認真,細節,努力.
能夠畫出美麗作品的人一定很多,但是會去成功嘗試的人很少,也算是定義了成就,一件創造,最重要的就是要不斷的突破自己的能力,每個人藝術能力的底線往往比自己想像的深廣,努力的程度決定了成果,通常負面的結果都是產自於努力的不足與容易放棄的態度 ; 一個具像的畫件,細節有千百種,需要具備寬廣的觀察力去審視每個影響到下個線條的細節,做畫的人會比一般人看到更多的細節,可以看到更多各種不同的陰影與色彩,絕對的專注讓你看透所有的東西 ; 線條是個比例,最簡單的觀賞就是讓眼球沿著線條走動,可是一件漂亮的畫作最重要的卻是陰影的表現,用陰影表現出來的線條能夠更自然的美感,陰影從深到淺有很多的層次,下手的輕重與筆法的順序會勾勒出數千種的層次,陰影的層次給予了畫作生命.
所有的畫,人的臉,人的雙眼是最難畫的,臉是生活中的名片,深印在每個人視覺評判的腦海裡,人臉比例的對稱性與協調性上的缺陷會很容易被察覺,所以有些喜歡畫畫又偷懶的人喜歡用畸形的卡通臉形來掩飾難度,而眼睛的表現是畫作的靈魂,能夠畫出靈魂才是張完美的人像.
經過了最深的觀察,專注,努力,創造出一個屬於自己完美的成品,產生了一份感動,能夠感激自己的成就,珍惜自己的努力,愛上自己的付出,深深的體會,一張畫就可以代表許多成功的道理,填充了自己的生活,人只要確定對得起自己,其它的交給命運吧,所以送張畫讓兒子去看,看出了多少是自己的造化.
每首歌,每件作品,每個人都需要不停的練習與歷練才能成就,能夠不停的進步就很棒了,更多人是在人生歷練中永遠看不到該改進或突破的點.
所以,我說,作畫就是人生的道理
這次的動筆,手微微地顫抖,心中對自己產生了很大的質疑,懷疑自己能夠再次的完成一張適當的畫作.
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完成了主體,又花了一到兩個小時去修飾它的細節,完成了第一章的紳士,結果一不小心就畫了三張.
在過程中,創作的感動再度的湧現,每吋肌膚都感受到激盪,憶起創作時的感覺 - 全心全力的專注,週遭的空間都變的靜悄悄的,溫度濕度體態都保持在均衡的狀態,兩三個小時坐著不動的去細細琢磨著畫裡面的細節,忘記了時間的流動,直到完成了作品,才會奇怪的發覺,翹翹的屁股不會因久坐而疼痛,沒有不舒適的肌肉群,站起來後反而通體舒暢,精神暢旺,健健康康的帶起活潑開懷的心情 - 這就是藝術創作的魅力.
幾十年過去了,用雙腳去拜訪過地球上最美麗的鄉村,台灣的鄉村環境很難創造出藝術美感,美國的鄉村很平靜卻缺乏了一些細節,歐洲的鄉村在平靜中多一點色彩與文化的襯托,居住在法國普羅旺斯山中的小城一直是我的夢想,希望在那邊養幾隻鍾愛的小狗,種幾盆花,提起油彩的畫筆一直找尋最美的細節,直到老朽,畫到在畫板前突然的闔起雙眼,慢慢的低下頭,自然的跟這個世界道別,這應該是最美的結局之一,這個行程一直在我的計畫中,很有可能在五年後我就會到達目的地,也許還要十年,也可能一輩子都完成不了這個願望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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